恰圖恰圖恰─寫曼谷恰圖恰周末市集 - 泰國

c19恰圖恰圖恰


　　即使恰圖恰被寫膩了，我還是有話要說。

　　從桑卡拉武里重回曼谷，在摩奇巴士北站下車後，適逢周末，想順路到附近的恰圖恰
買下那件踢恤當禮物，給剛好來曼谷出差的J，趁這在曼谷的最後一夜謝謝她旅途中救濟
的友情，當然不止那五百美金。大大的泡泡字體印在正面的鮮黃棉布裡，「smile」是J的
BBS ID，我們一定都會記得這次二〇一二夏天在曼谷的異地相遇吧。

六十公升的登山包馱在背後，隨身背包掛在胸前，我走進連棟鐵皮商場之間的徒步區，傍
晚陽光斜灑人潮正旺。「怎麼會有人要背著登山包來逛恰圖恰啊？有毛病嗎？」這是我之
前對這種人的評語。抓了路人幫我拍下這史上最艱辛的逛街模式，挖苦我便是自己筆下腦
袋有洞的人，而這洞口就如恰圖恰的深不見底，剛好而已。

到曼谷七次，來恰圖恰至少有十次。恰圖恰周末才營業，我通常帶著缺了什麼沒買齊的焦
慮過了周六，隔天周日又來報到。有時因為把幾件便宜又好看的踢恤貼上網路，就有朋友
要我代購，沒有怕麻煩的拒絕，反而像是找到的好貨被稱讚，自以為眼光獨到的虛榮薰心
。幾年下來，我夏天的衣櫥都是泰國的顏色，每件不到兩百銖的踢恤或短褲連線了台北和
曼谷，身上腳下裡外的南洋味越來越濃。這款廉價又鮮活的外皮，輕便又新潮，而非誇張
的花俏，低調裡的騷動，正是我鍾情的泰國感覺。不論夏天或冬天，飛到泰國都是短袖加
拖鞋的滿頭大汗，鑽進成排並列鐵皮籠子裡的小店「老闆，我又來了！」。

恰圖恰在曼谷之神聖地位不輸印度必訪泰姬陵，相同是慾望、愛情或信仰組構成生活的樣
貌。當空鐵劃過市集邊側，鐵皮屋頂一落一落有如太陽能板鋪滿空曠的西部大陸，人潮瘋
狂的景象卻如麥加朝聖般壯觀，首次到訪的旅客無一不注目驚呼。

旅遊書通常以足球場形容眼前無邊際的盛況，當事物規模超出我們慣用的感官尺度，只能
放任聯想去馳騁胡謅。我們始終不知道一個足球場有多大，也從來不曾踢過足球，卻不停
轉述「恰圖恰有八十個足球場大喔！」，簡直術士妖言。於是恰圖恰與足球場的愛恨情仇
由此而生，愛你的迷幻燥熱昇華，恨你的失控惑眾無良。一個標準十一人足球場7,140平
方米，恰圖恰面積141,640平方米，恰圖恰只能／竟能塞進二十個沒有觀眾席的足球場。
不是我理性，是感性過了頭，想替你正名身世，讓黑洞好歹有個底，用水滴入井底後彈出
迴聲的長短，來估測腳程心力可及。即使解答劃定了終點線，操場要跑幾圈，要跑多快來
配速，也因人體質不一。於是恰圖恰我們一去再去，像是無限輪迴的春天墾丁或世界盃，
吶喊再吶喊。

「我記得你，但我不記得你的衣服尺寸。」老闆此話一出，我不得又轉兩圈多挑了一件。
我熱愛這裡，有如超市裡生鮮蔬果肉品和清潔劑香味混合成一種令人興奮又安心的味道，
在這花招百出的市集裡，味道是用眼睛嘗的。每一格極小單位都培養著未成熟的果實，年
輕不完整的輪廓暗藏著鮮嫩欲滴的汁液，我欣賞那些急欲分享又小心翼翼的熱情。長時蹲
坐在張臂可及的隔間裡，熱烘燥氣逼人，不論客人或老闆，無心之徒是把待不住的。

挑高斜頂恍如夢中城堡，挺出狹巷裡摩肩擦踵的凡世，吊掛著無價又廉價的心肝血臟，謙
虛的只賣你願意欣賞的誠意。「這裡沒甚麼好看的，每一攤都一樣啊。」若不是你走錯地
方了，就是觀察力有待加強。

當我還是新生，漫無目的走逛，右轉直走拐彎迴切全憑直覺，一遲疑錯過想要的東西，回
頭已是大海撈針徒留遺憾。後來我只去第二區，那裡聚集了年輕設計師，幾號出口、幾次
轉彎、直走多遠已烙在心中。後來發現兩家我喜歡的設計師店鋪，已被市區內的大型百貨
公司蒐羅，升級為乾淨漂亮的專櫃。不過設計師兼老闆的Henry說還是到恰圖恰買比較便
宜划算，那草根赤子心還是栽在鐵皮水泥通廊裡，比玻璃鋼構櫥窗來得營養有味。

「恰圖恰要拆了！？」泰國版上出現傳言，泰國通也出來緩頰解釋。不過萬一洽圖洽像素
可泰舊城淪為遺跡，我遺憾之餘卻不為此傷感。泰國人對於商場的繁殖能力舉世聞名，當
遊客還來不及惋惜桑倫夜市的消逝，就急忙從碼頭搭接駁船到Asiatique趕集去了。

你的生猛詩情鐵籠攔不住，穿著小學制服吹竹笙的小朋友胡亂賣力的奏樂，擺動充滿活力
的肢體搖下去就有進帳，絕不坐困愁城，生意旅行到了那都是浪漫。

店鋪一家挨著一家連綿到公園落日後的湖邊草蓆，傍晚六點全體立定國歌響畢後還沒完，
恰圖恰圖恰、恰圖恰圖恰，空鐵又劃過天際，泰國市集是節奏停不下來的常動曲，讓人放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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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錄自拙作《兩倍半島》，與各位分享。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62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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