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隨筆 - 香港

香港隨筆

作為曾是第一次飛行旅遊的國度，對於香港，實在蘊含了太多五味雜陳的情感。

六年級尾段的台灣，在成長的背景經驗中還算是受到些港劇文化的影響。雖然趕不及邵氏
電影的披麾時代，但童稚印象裡，秋官的楚留香，亦或是梁家仁的天龍八部，都占據了幼
時記憶的一部分。小學時期，曾經收到外公去香港遊玩買回的紀念品：手掌大小的迷你投
影機，手不釋卷地反覆看著二十張的香港日夜景，總想著什麼時候能夠到那迷人的維利多
亞港，雖然那時的夜景並沒有貝聿銘的中銀，也沒有高聳天際的IFC，矗立在岸邊的怡和
大廈背綴著太平山的夜景已讓人想像不已。至於八○年後期至九七回歸前，更是港片港星
的黃金時代，歌壇的四大天王，影壇的周星馳與周潤發（至今仍霸占有線電視的電影頻道
），更讓人驚訝一個彈丸之地的香港，何以能爆發出如此巨大的文化滲透力！

○七年終於去了香港。降落的不是令人膽戰心驚的啟德，而是全新現代化的赤臘角。第一
次和友人的自由行，當然免不了俗套的景點。在那之後，六年間又造訪了香港六次，但一
次又一次讓心情感到莫名的傷感與哀戚。

以觀光客的角度來看，無庸置疑地，香港在旅遊發展上的確作了相當出色的努力，竭力開
發或建設了各個觀光景點（當然能否承受內地遊客的負荷而影響品質，這點不置可否），
但不可抵抗的，香港正一點一滴地失去那足以自豪的文化色彩。一三年，第一次認真計算
從尖沙咀彌敦道開始，一直步行到佐敦下榻的諾富特酒店，彌敦道上會有多少間珠寶店。
不知名的小品牌就略而不提了，光是周大福就超過了十家，其餘是六福、謝瑞麟、周生生
等互相蠶食。特色小吃在彌敦道上是找不到了，連財力雄厚的麥當勞、大家樂等都只能被
趕到一樓鋪。當然日益高漲的店租在香港已經不是新聞，但高度資本市場衝擊下，街景單
調淪落至此也似乎是不得不接受的事實。縱使，每一家高朋滿座的珠寶店裡的陸客，會覺
得這只是酸葡萄的心態，但日漸懸殊的貧富差距，正步步吞噬著這個曾經活力充沛的城市
。

順道拜訪了在大學時期在香港傳媒界工作的同學，他說了一個最近讓他感到悲憤的事情。
在銅鑼灣的一個老店鋪，最近因屋主要加租百分之二百而被迫關店。原本小小不到千尺的
店鋪，月租是一個月三十萬（港幣），加租到九十萬的屋主還說自己已經很有良心，因為
隔壁租給連鎖珠寶店，一樣的地坪都喊價百萬以上。這樣的事情在香港每日履見不鮮（有
看過行運茶餐廳電影的大概就可以了解是什麼樣的情形），而我這次的旅行中也正印證了
這樣的事情。久聞銅鑼灣何洪記的乾炒牛河是全港第一，當然在出發前也作了不少功課，
知道這幾年何洪記的價格正如中年發福男子的血壓一般，水漲船高。12年的旅遊書上，一
盤乾炒牛河的價格是55元，13年初的造訪，帶位後發現奇特的情景，就是菜單價格不是用
印的，而是用鉛筆寫。一盤手掌大的乾炒牛河，要價79元（約台幣300元），雖不比炒辣蟹一樣會讓你預算破
表，但這種飆漲的幅度仍讓人不敢苟同。何洪記雖處銅鑼灣，卻也還不處於軒尼斯道或皇
后大道東等菁華位置，在小路裡的一個小店，其物價飛漲之速度就可如此，其它不難想見
。

當然，其實在香港，這樣的物價飛漲，探究其本因之後才會發現並不是店家的錯，錯是錯
在那極度不平衡的勞資供需市場。香港的基本工資是在12年的時候才開始立法保障，去過
香港的旅客應該也發現香港的食鋪，很多是全天候24小時營業的（桌面擺滿各個時段的菜
單），其因就是店租過高，常需二至三組人輪流承租一個店鋪，從早餐做到宵夜，務求將
設備利用最大化，低廉而多餘的勞動人力在底層流轉賺取那微薄的利潤，好支付那天價而
咋舌的租金。很多年以前，我常不曉得為什麼香港電影台詞中，為何總有主角要買店鋪收
租的詞語，例如早在1970年的《猛龍過江》裡，來自新界的傻小子李小龍到義大利時，看
到大片空地景色，嘴裡說著若是在香港，要買屋收租；或是在《食神》電影中，研發瀨尿
牛丸賺了錢後，基哥的第一個願望是要買房收租等等。才發現香港真的已經是一個如此失
衡的社會（服務業跟台灣毛三到四的代工業似乎很像）。繁忙的街道上，仍可看見騎著破
單車吊著燒鵝燒鴨的跑堂（只是上面騎的人不是黎明罷了），仍可見到不斷伸手到公共垃
圾桶裡去翻找廢紙或鐵鋁罐的拾荒者，更遑論那些在底層鎮日勞動，可能還住在老舊唐樓
或板間屋（甚至是籠屋），望房價而興嘆的勞工階層，映襯著那些終日開著名車收租跑趴
的貴公子哥兒們的景象，每天都在香港這個城市衝突著。

作為一個香港的旅遊愛好者，我無能改變什麼。早年香港的移 / 殖民文化，那樣富有創意
而多元的情景，似乎只能在香港歷史博物館裡緬懷。自由行選擇住宿在港島的北角或西環
，尚可感受有一些道地的舊時風味。多往深水步或沙田、元朗走走，或才可看見真正有特
色的香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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